“妈，我真不用带这么多钱，部队管吃管住，花不了！”

“你不懂，带着，有个万一怎么办？”

1973年1月，我参军入伍，离开了家，开始了我的军旅生涯。这是我17年来第一次走出家门，第一次离开父母。

可谁能想到，母亲塞给我的那20块钱，竟然改变了我一生。

那天早晨，天还没亮，北风刮得呜呜响。鸡窝旁的柴火堆被吹得东倒西歪，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枯枝在风中摇晃着，发出“咔咔”的响声。

屋里却暖和得很，母亲早早起来烧了炕，锅里蒸着热乎乎的玉米馍。

我坐在小板凳上喝粥，眼神却一直瞟着母亲的背影。

她正蹲在灶台前生火，一边往锅里添柴，一边嘴里嘟囔着：“路上别乱花钱啊，吃不饱就买点吃的，别让人看不起咱。”

“妈，真的不用，咱家日子紧张，我身上带的够了。”我嘴里这么说，心里却有点心虚。

母亲瞪了我一眼，“少废话，听我的！你爸知道你要走，昨晚都没睡好觉。你这次出去，咱家可就指着你出息了！”

我低下头，没敢接话。

吃完饭，母亲解下围裙，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布包着的东西，小心翼翼地塞到我手里。

“拿着，20块。路上有用，别舍不得花。”

我愣了一下，抬头看着母亲：“妈，这钱哪来的？”

母亲没回答，转身去收拾灶台了。

我心里一阵发酸。

20块钱对我们家来说，可不是小数目。

父亲是村里的泥瓦匠，平时接点零活，一天也就挣个几毛钱。

母亲没上过学，靠给村里人缝缝补补挣点零花钱。

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正上学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，能攒下20块钱，不知得省吃俭用多久。

可我知道，母亲不会让我推辞。

她的脾气我最清楚，嘴上不说，心里却总是惦记着我。

天一亮，我背着行李出了门。

母亲一直送到村口，临别时还不忘叮嘱：“到部队听首长的话，不许偷懒！别给咱家丢人！”

我点头应着，脚步却越走越沉。

回头看了一眼，母亲站在村口，裹着那件打满补丁的棉袄，手里拿着一块早上蒸的玉米馍，眼神一直追着我。

就那一眼，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
坐上火车后，我把那块红布包着的20块钱拿出来，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。

钱是崭新的，红布却有些旧了，边角已经磨得发白。

我把它重新折好，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。

到部队的日子过得很快。

训练紧张，每天五点起床，站军姿、跑步、练队列，累得脚底板都疼。

可我不敢懈怠，心里总想着母亲的话：别给家里丢人。

转眼几个月过去，我渐渐适应了部队的生活，和战友们也混得熟了。

有一天，连长突然通知我们，要去附近的大山里修路，为边防哨所开辟一条新通道。

队里挑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战士，我也在其中。

我们背着工具和干粮，翻山越岭地干了大半个月。

大山里的条件艰苦，白天太阳晒得人头昏眼花，晚上冷得直打哆嗦。

可我们咬着牙坚持着，没人喊累。

就在任务快结束的时候，我却突然发起了高烧。

一开始我没在意，以为是累着了，扛扛就过去了。

可没想到，这一扛，扛出了大问题。

那天晚上，我浑身发烫，躺在地铺上直打冷战。

连长摸了摸我的额头，吓了一跳：“赶紧送山脚下的医院！”

几个战友把我抬上担架，连夜往山下赶。

到了镇上的卫生院，医生一检查，说是急性肺炎，得马上住院。

可住院要钱啊。

连长摸了半天兜，最后只掏出几块零钱。

我躺在担架上，脑子迷迷糊糊的，突然想起了母亲塞给我的那20块钱！

我挣扎着从口袋里把红布掏出来，颤抖着递给连长。

“用这个，够不够？”

连长接过去，愣了一下，随即拍了拍我的肩膀：“小子，行啊，还真有准备！”

医生收了钱，立刻给我挂上了点滴。

连长坐在床边守了我一夜。

第二天，烧退了，人也清醒了不少。

连长笑着说：“你妈这20块，可救了你一命啊！”

我听了，心里酸得不行。

住院的几天里，我总想着母亲。

她肯定不知道，这20块钱竟然派上了这么大的用场。

后来病好出院，我给家里写了一封信，把住院的事大概说了一下，还特地感谢了母亲的20块钱。

信寄出去没几天，家里回信了。

信是父亲写的，字不多，却让我看得直掉眼泪。

父亲说：“你妈知道你要去当兵，早就攒下了这20块钱。她嘴上不说，心里却总是担心你在外头吃苦。”

那一刻，我才明白，母亲的爱从来不在嘴上，而是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里。

转眼几年过去，我回家探亲的时候，特地跟母亲提起了那20块钱的事。

母亲听了，笑呵呵地说：“早知道你能用上，我就多给你带点了！”

我看着她的笑脸，心里却五味杂陈。

母亲的头发白了，脸上的皱纹比以前多了不少。

可她说起当年的事，却一脸的自豪。

“你不知道，当年你爸还说我傻，攒什么钱，娃去了部队还用得着带钱？我就跟他说，我儿子出门在外，我不放心！”

我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，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。

再后来，我转业回了地方。

母亲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，可每次见到我，总是笑呵呵地说：“你啊，就是我的骄傲！”

其实，我知道，她才是我一生的骄傲。

“妈，那20块，我一辈子忘不了。”